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贾平凹:文学最基本的东西是什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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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10-01

名家经典选读


图片来自网络

  文学最基本的东西是什么?就是写什么和怎么写的问题。“写什么”,主要是关乎他的胆识和趣味,“怎么写”关乎他的聪明和技巧,这两者都重要,而且是反复的,就像按水中的葫芦一样,按下这个,那个又上来,这阵子强调这个,过阵子又强调那个。在目前,当社会在追逐权力和金钱,在消费和娱乐,矛盾激化、问题成堆,如陈年蜘蛛网,动哪儿都往下掉灰尘,这个时候我们强调怎么写,但更应该强调写什么。

  一、经典名著是学习创作的好方法

  经典名著是学习创作的好方法。学习经典名著,学习大作家,我的体会是主要研究人家的思维,研究人家的观念,就要思考,你对这个世界是什么看法,你对这个社会是什么看法,你对生命是怎么体会的,在这个基础上你才能建立起自己的文学观。没有自己的文学观,人云亦云,随波逐流,你的写作必然没有灵魂,必然没有你自己的色彩,也没有自己的声音。能有自己的文学观,其实也是一种个人能量的表现,文学最后比的是人的能量。

  就拿题材来讲,我为什么要写这部小说,为什么要写这篇散文,为什么对这个题材和内容感兴趣呢,你选择题材就是你的兴趣和能量的一种表现。一个作家能量小的时候你得去找题材,看哪些题材好,适用于你写。一个作家能量大了之后,题材就会来找你。

  二、选材的时候,一定要琢磨这个故事有没有意义

  在选材的时候,不要你听到或者是看到、经历到了一个什么故事,把你一时的兴趣勾起来了你就去写,起码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一定要琢磨这个故事有没有意义,表达的是你个人的意识还是集体的意识,这一点非常重要。选材之前首先要看你的故事里传达的是个人的意识还是集体的意识,即便是集体的意识,在集体意识里面你个人的独特性又是什么样,一定要把这两点搞的特别清晰。

  比如一车人去旅游,司机在前面开,到了九十点,你说司机把车停一下,我们去吃饭吧,我估计满车的人都不同意停车去吃饭,因为大家那个时候肚子都不饿。等到12点的时候,大家肚子都饿了,你说师傅把车停下来去吃饭吧,全车人都会响应和支持你,你表达的虽然是个人的东西,但是你表达的是集体意识,能表达集体意识的时候你把个人的意识写得越独特越精彩越好。

  你在写一个人的故事的时候,这个人的命运发展与社会发展在某一点交叉,个人的命运和社会的时代的命运在某一点契合交集了,你把这一点写出来,那么你写的虽然是个人的故事,而你也就写出了社会的时代的故事,这个故事就是一个伟大的故事。这就像一朵花,这个花是你种的,种在你家门口或者是你家外面的路口,可以说这个花是属于你个人的,是你家的,但是它超乎了你个人,因为你闻到这朵花的芬香的时候,每一个路过的人也都闻到了这朵花的芬香。

  为此,写作者需要十分关注社会,去了解和研究社会,找到有痛感的题材。贾平凹建议:“把国际上的事情当你们村的事情来看,把国家的事情当作你家的事情来看,要始终建立你和这个社会的新鲜感与敏感度,有敏感度的时候,你对整个社会发展的趋势就拥有一定的把握,能把握社会发展的趋势,作品就有了一定的前瞻性,你的作品就有张力,作品与现实社会有一种紧张感,这样的作品就不会差到哪里去。这种自觉意识一旦成了一种习惯,你必然就能找到你所需要的题材,而你所需要的题材也必然会向你涌来。我们常常说神奇,其实干任何事情干久了,神就上了身。”

  三、没有细节一切就等于零

  文学是记忆的,生活是关系的,文学要写的是记忆中的生活,要写出生活中的关系,深入了解生活就是深入了解关系。而要把关系写得完整、形象、生动,就需要细节。“没有细节一切就等于零。”细节来源于写作者对现实生活的观察,“在你和我不一样、我和他不一样的复杂性中,既要有造物主的眼光,又要有芸芸众生的眼光,你才能观察到每个人的独特性。”

  四、好的语言都很简单,且清楚、准确、有趣

  接下来是语言。语言首先是和身体相关的,“一个人的呼吸如何,他的语言就如何。你是怎么呼吸的,你就会说什么样的话。”因此,正如一个人不会强行改变自己的正常呼吸,也不应该随意改变句子的长短。

  小说是啥,我理解小说就是说话,但说话里面有官腔、骂腔、笑腔、哭腔,有各种腔调,在我理解小说就是正常的跟人说话的腔调,你给读者说一件事情,首先把你的事情说清楚、说准确,然后想办法说的有趣,这就是好的语言,语言应该用很简单、很明白、很准确、很有趣味的话表达出特定时空里的那个人、那件事、那个物的情绪。这种情绪要表达出来,就要掌握抑扬顿挫。

  所谓学生腔,就是成语连篇,使用一些华丽辞藻毫无弹性的词。成语是从现象里概括出来的,会写文章的人就会想办法把成语还原回去。善于还原成语的人,文章肯定就会生动有趣。

  语言还和一个人的道德、情怀、品行有关。贾平凹说:“一个人的社会身份是先天特质和后天修养共同完成的,就如同一件器物,不同器物会发出不同的声音。敲钟是钟的声音,敲碗是碗的声音,敲桌子是桌子的声音。”因此,不同人,语言肯定也不同。

  五、作品和文章要活,一定要保持节奏

  最后,写作要有节奏。同样以人来做比喻,节奏就是气息,气息就是呼吸,身体健康时,呼吸均匀,身体有病时,呼吸就乱,不是长就是短。贾平凹说,世界上凡是活的东西,身体都是柔软的,而非僵硬的。作品和文章要活,一定要在字与字之间、句与句之间、段与段之间充满小的空隙,通过小的空隙散发出气息和味道。

  此外,在保持节奏的过程中,还要“耐烦”。有些作品开头写得很好,到后面就乱掉,就是因为节奏不好,写作者开始不耐烦。世上许多事情都是看你能不能耐住烦,耐住烦了你就成功了。

  六、叙述的艺术,要不断探索和不断实验

  中国小说叙述,按常规来讲,叙述就是情节,描写就是刻画,叙述要求有话则长无话则短,要交待故事的来龙去脉,要起承转合,别人不清楚的东西多写写,别人清楚的东西少写写,这是我搞创作的时候对叙述的理解。

  有些作品完全是叙述,从头到尾都在交代,就像人走路一样,老在走,老不站住,这不行,你走一走,站一站,看看风景,不看风景也可以去上个厕所,就像黄河长江一样,在每一个拐弯处都有湖泊,有沼泽,涨水的时候在这里可以把多余的水放到这里,平常可以调节气候,作品也需要这样。

  有些作品在交代事情过程中用描写的方法,有肉无骨,拖泥带水,本来三步两步就过来了,他半天走不过来,看的人累,他写得也累。中国人大多习惯用说书人的叙述方法,就是所谓的第三人称,但小说发展到现在,要求你写的小说必须在叙述上有突破。叙述有无限的可能性,叙述原本是一种形式,而形式的改变就改变了内容。

  举个例子,像我刚才说的对叙述的理解它是情节,是一个场景到另一个场景的过程的交代,应该是线性的,但现在的小说变了,叙述可以是尽力渲染,是色块的,把情景和人物以及环境往极端来写,连语言也极端,语言一极端就变形了,就荒诞了,这样一来叙述就成为小说的一切了,至少可以说在小说里占有极重要的部分,似乎没有更多的描写了,把描写放到叙述中完成了。

  过去在描写一个场景的时候,经常是诗意的那种东西,现在完全变成了工笔,工笔就是很实际很客观地把它勾勒出来。本来的情节混沌了,不原来一个清晰的线条式的结构,原来的描写是诗意的,变成了勾勒。

  现在的小说叙述多采取火的效果,火有热度,热烈,烤炙,不管是人还是兽,看到火都往后退,能强烈的刺激,在刺激中有一种快感。但是一切变形夸张荒诞的东西,都是以写实为基础的,就像你跳得再高,脚要蹬到地上才能跳得高,你蹬得越厉害,跳得可能越高,不掌握写实的功力,这种高蹈的虚幻的东西就落不下来就虚假,或者是读时很痛快,读完就没有了。

  中国传统的那种线性的、白描的,它是有水的效果,表面上不十分刺激,但是耐读,有长久的韵味。不好的地方是结构拉得太长,冲击力和爆发力不强,不适宜更多人阅读,只适宜一部分人慢慢嚼它的味道,大部分人读起来可能不痛快。把这两个方面很好地结合,就是我们要不断探索和不断实验的。总之,不管怎样,目前写小说一定要在叙述上讲究。

  为什么理论家不搞创作,因为他知道得太多,他都明白,就写不成。如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社会阅历长了之后就不想结婚了,道理也是这样,或者是男的女的同居时间长了之后也不想结婚,结婚的都是糊里糊涂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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